白石虎

　　编者按：

　　浙江常山是中国鲜辣文化的发祥地。辣椒，在明朝后期传入中国，直至清朝中后期中国人才开始普遍吃辣，常山人在辣椒种食方面堪称先行先试者之一。本报特此开设专栏讲述常山人的鲜辣故事。

　　纵观浙江大地，美食中的杭帮菜叫得最响，但多以清淡为主，和麻辣几乎不沾边。我省各地市惟有衢州吃辣，而衢州又以常山最辣，而且是鲜辣。

　　我的祖辈是从江西的南丰迁徙来常山的，据父辈们讲，祖宗南丰的“蜜橘之乡”“傩舞之乡”没有遗传下什么，倒是学会了种植辣椒和爱吃辣椒。辣椒的本性属旱地作物，正好适应了白石丘陵山地的土壤气候，因而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家家的自留地里都种有数量不等的辣椒。

　　家乡白石是浙赣两省三县的交界处，这里有一条狭长的街道——白石街，历史上就是商贾要道。清代著名诗人陆葇（进士）经过白石街时，写下了《玉山至常山》诗句“海椒还北贩，山药向南装”。到了我的父辈们，大多勤劳擅种辣椒。自己家里吃不完，就摆在白石街道上去卖。特别是辣椒成熟的时候，五天一次的墟日里红辣椒摆满了一条街，由此，白石街又成了“红辣椒一条街”。白石镇又被冠以“辣椒之乡”的美誉。

　　还在读中学时，我就一直跟着老父亲学种辣椒。先是把收割好的麦地挖开松土，然后平整成一畦一畦的弓状的地块。接着在地块上挖出均匀的浅洞，这个手艺往往是父亲完成的。我只是在浅洞上撒点鸡粪等肥料，然后在每个洞上放一株辣椒苗。父亲用小锄把辣椒苗按入土中轻轻敲实，我便一株一株挨个浇水，最后再在辣椒苗地块的间隙中铺上嫩草或猪栏肥。如此，第一次种植完成。

　　如果此后几天不下雨，还得每天清晨或傍晚边去浇水。但是又不能像稻田那样筑水灌溉，那样的话，即使辣椒树长大了也容易掉叶子或发瘟病。等到辣椒和杂草同时长成后，还要不断除草施肥。如此一个月之后，辣椒的枝丫间慢慢长出了白色小花。小花渐渐落去，就见笔尖似的小辣椒吊在枝丫上，青翠可人。再之后，一串串灯笼般的辣椒如待字闺中的窈窕村姑，由青泛红，只待出嫁。

　　因为父老乡亲善种辣椒，所以辣椒成了家乡的主要蔬菜。辣椒初长成时，青辣椒炒咸菜，喝粥下饭都不赖；到红艳艳时，几乎什么鱼肉类都可以放辣椒伴炒，无辣不成餐；秋冬成熟摘下后，或腌制或磨粉，更是一年四季的美味佐料。我的父亲就十分爱吃辣椒，母亲的鸡蛋炒辣椒成了一家人常常想念的一道佳肴。每当辣椒炒鸡蛋上桌，老父亲就一口老酒，和一夹辣椒，然后悠然自得地跟我们聊起家常。这样的习惯我如今也在延续着，而且遇上轻微的伤风感冒，就多吃些辣椒，等到辣出大汗的时候，也就感觉舒泰多了。

　　中学毕业几年之后，我有个机会通过考试，到了县上的宣传部门工作。于是，“辣椒之乡”的新闻常常出现在我的笔下，并且通过图像、文字和声音传到了千家万户。尤其是关于家乡辣椒的变化起伏更是关注有加。像农户建立辣椒基地、镇上创建辣椒市场、村民办起辣椒深加工企业等等。有一年，我听说“辣椒家乡”试种起了秋辣椒，于是十分期盼。我们摄制组来到了一个叫五谷塘的山坳里，这是一位县城的农技干部下海试验的一个项目：原先辣椒只种植一熟，但他通过大棚温室育苗、引进优良品种并进行杂交试种，春夏秋三季都可以种上辣椒，大大改变了辣椒作为短期新鲜蔬菜的命运，同时提高了效益。这样，“白石辣椒一年四季可尝鲜”成了当时的一大新闻。

　　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辣椒就成了我的心结，一日三餐少不了它。有一年，我在杭州的萧山实习半年时间，每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是想辣椒了。后来，即便想方设法找一点辣椒末来代替，也找不到老家的土辣椒感觉。再后来，每逢出差或外出旅游之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要准备一瓶家乡的辣椒酱，然而，却常常等不及回家之日，辣酱早已瓶底朝天了。

　　最近的一个双休日，我来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步入白石街，印象当中的“辣椒红一街”现象已荡然无存。心想，也许是季节不逢时，也许今天不是墟日，也许是家乡的产业结构调整辣椒不是主产业了。正当我感到无所适从之时，朋友指点我：你到草坪村去看看。

　　就在草坪村办公楼附近，我在村支书林芳良的指引下，看到了十多个大棚组成辣椒基地。走进白色大棚，里面是一片绿茵茵辣椒树，拨开辣椒树枝，一只只水灵灵红艳艳的辣椒显现出来。随后，我们又来到辣椒酱的生产车间，在十多个工作人员的操作下，一瓶瓶辣椒酱缓缓地由流水线生成。林支书说，为了村集体增收和村民致富，我们经过多年摸索，认为白石“辣椒之乡”的名片不能丢。以此为抓手，村里建起大棚12亩，加上露天种植，现有辣椒基地近300亩，创办“鸿驿农业发展公司”，注册了“草坪红”辣椒酱品牌，产品已经远销南北。

　　常听人说：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而辣椒之乡的白石人是怕不辣。但愿家乡继续保持辣椒的产业、辣椒的精神，因为那是父老乡亲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