傥溪桥传奇(三)
马朝虎
“这是徐村,”妇人告诉方文彬,又朝屋里喊道,“快给客人倒一杯热茶来。”
从屋里闪出了一位少年,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位少年就是徐坤元,这位妇人是徐坤元的母亲胡氏。
这就是方文彬和徐坤元的第一次交集。
这一年,方文彬20岁,比徐坤元大了8岁。
喝过热茶,又表过谢意之后,方文彬要再次上路:“请问,县城怎么走?”
胡氏看了一眼徐坤元,他读懂了母亲传递的意思,对方文彬说:“我送你一程吧。”
胡氏站在门口,看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的身影在沿江的那条小路上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一片油菜花后面。
那天,半个多月前被冲毁的傥溪桥还没有修复,方文彬只有坐渡船才能过河。
上了船,徐坤元朝方文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家。
此时,暮色开始降临,村庄上空升腾起了缕缕炊烟,柴禾和稻草燃烧后的气味弥漫开来,覆盖住四野。
方文彬和徐坤元再次相见,是8年以后了。
上了船,船主见方文彬面生,就问道:“天色已晚,客人要去往哪里?”
方文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往哪里。这句寒暄,令他感伤,眼角溢出泪水。
听完方文彬的身世介绍,船主叹口气说:“你还是在我船上住一夜,明日我运货到衢州府,要不你随我一同前往,好歹找个营生,混口饭吃吧。”
也只好如此了。
夜晚,船泊在水面上,躺在狭窄的船舱里,隔着薄薄的一层木板,能感受到身下湍急的水流从皮肤滑过,人仿佛也在漂荡,方文彬的梦伸向了无尽的远方。
第三日中午,方文彬站在了衢州的坊门街。
在唐、宋时,坊门街已成街市,方文彬父亲早年在此做过生意。
坊门街两侧,天德堂、恒升、穗生、厚裕钱庄、晋兴酱园、老天保银楼等老字号云集,打铁坊、豆腐坊、酒坊、醋坊、染坊、磨坊等店铺密布,吆喝声此起彼伏,赶集的人在街道上缓缓穿行。
方文彬已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他走过了一家麻饼店,走过了一家包子铺,又走过了一家馄饨摊,终于,他再也走不动了,软软地倒在一家豆腐店门口。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有人朝豆腐店里喊:“蔡老板,有人饿死在你店门口了。”
从豆腐店里走出一位40多岁的汉子,赶紧把方文彬扶起来靠在店门板上,又返身回到店里,端出了一碗白玉如脂的豆腐脑,上面还浮着几片绿油油的葱段。方文彬端起来就往嘴里倒,整张脸都被倒扣的碗遮挡住了。
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方文彬跪倒在蔡老板面前,说:“老板,你收我为徒,我天天给你干活,赏我一口饭吃就行。”
蔡老板吓了一大跳,伸手把方文彬扶起来,说:“客人,本店也是小本经营,再说,做豆腐挣的是辛苦钱,你文质彬彬的,还是另谋高就吧。”
过去,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手艺人保守,自私,都不乐意带徒弟,怕他们学成手艺,端走自己的饭碗。再说,像方文彬这样一个年轻人,受得了做豆腐的辛苦吗?
蔡老板拒绝了方文彬的恳求。
多年前,蔡老板也是从外地流落到衢州坊门街的穷小子,好不容易学成手艺,才开起这家小店,靠着苦做苦熬,勉强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
俗话说,天下行业有三苦:撑船、打铁、做豆腐。特别是做豆腐,每日的丑时,就需要起床忙碌了,从天黑忙到天黑。
第二天,蔡老板刚打开后院的门,提上两只木桶要去井里挑水,方文彬突然闪了进来,接过他肩上的木桶出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