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

　　一日，赴亲戚家吃晚饭，餐桌有一盘螺蛳，那肉吸之滑出，鲜而嫩脆，嚼之筯而不老，加上鲜红辣椒、紫苏叶和生姜末等佐料搭配，既养眼又味美，食者赞不绝口。

　　“此螺蛳新鲜，且炒得火候恰到好处。”我对亲戚说。

　　“昨日刚从屋后池塘拣的，哪有不新鲜的！”亲戚回答后又补上一句：“喜欢的话，等会就去塘里摸一盘，带回去，剪了尾清水养一天，洗洗即可炒起来吃。”

　　我有些纳闷：池塘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螺蛳，而且晚上可以摸得着？

　　亲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补充道：“白天温度高，螺蛳们都钻进泥里了，晚上水面凉快，螺蛳们都钻到泥面上，打着手电好拣。”

　　那么深的水，怎么个拣法？我依然想不明白。

　　后面的饭菜，大伙都吃得特别开心，我因要开车没喝酒，只有吃菜的份儿。可心里则老想着屋后池塘里的螺蛳。

　　亲戚的女主人小娜在厨房忙完后，来到堂前，对我说：“刚才听说你想拣螺蛳，走，我领你去一块拣。”显然，刚才大伙议论螺蛳的事她都听见了。

　　“这......”我似乎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就说：“你还是先吃完晚饭再说吧。”

　　“不用，我们只要十多分钟，回来再吃不迟。”小娜说着，把一只手电和一双半腰雨鞋放在我跟前：“换上雨鞋，拿着手电跟我走。”她以不用分说的口气说完，自己脚上换了半腰雨鞋，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提着个塑料桶，前面走了。

　　我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换好雨鞋，打开手电，跟在小娜后头。

　　池塘离房子就二十米远，小娜到池塘边用手电朝水中照了几下，立马说：“拣一盘螺蛳，我一个人一会功夫就行，你在边上等着。”

　　我觉得，是小娜宽慰我，哪有这么好拣的螺蛳？小时候在农村，去稻田里拣螺蛳，半天能拣上一盘，就能得到妈妈的特别表扬了。

　　“那些凸出在水中淤泥面上的都是螺蛳吗？”我站在池旁，用手电照着浅水中那些凸在泥面但又没露出真面目的小泥坨问。

　　“是的，不仅凸出泥面的是螺蛳，那些凹下泥面的小窝窝里也有螺蛳，只是它们还没钻出泥。”

　　听了小娜的话，我有些迫不及待，却又特别轻悄地下了水，主要是怕荡起水波，惊动那些螺蛳，似乎会像鱼儿一般瞬间逃之夭夭。

　　泥面上拣，泥下面掏，这让人想起孩提时在地里挖花生的情景，不一会儿，手里就抓了一把，扔进塑料桶里，又继续一小把一小把地拣，果然不到十分钟，塑料桶里就嚓嚓地占满了整个桶底，估计已足够装上一盘了。

　　我上了岸，催促小娜赶快上岸。

　　小娜硬是坚持着又在水中再拣几把，抛入桶里。

　　而后上岸，一起提着桶往回走。

　　到家，还在吃饭喝酒的客人们，都惊叹于我们的速度，但他们哪儿知道，那池塘就像个螺蛳养殖池。

　　客人们继续晚餐，我打过招呼，将螺蛳装入塑料袋，提前返家了。在车上，一直盘算着：明天早上如何早点起床，将螺蛳洗干净后，剪去壳尾，养入清水，漂净后做成美餐，即便是没客人，也要开一瓶啤酒，配着螺蛳喝。

　　到家后，将螺蛳倒入塑料桶中，放上些清水，搁置阳台，小娜说过，这种天气，要将螺蛳养活三天以上，需要放置冰箱内，而此时，未洗净的螺蛳根本无法放入冰箱，只好先放置在阳台。

　　第二天早上，我按昨晚的思路，去阳台提塑料桶，准备加些清水洗螺蛳。

　　可一瞧桶内，此时的螺蛳们竟然全爬在塑料桶壁上，背面都盖着一层薄薄的浮泥。

　　螺蛳是依靠胎胚繁殖的生物，因其出生时身体就带着硬壳，一般不会遇天敌侵害，因此，其繁殖速度也比较快。在秋天，若在塑料桶内加些淤泥，加上超过淤泥约十厘米的清水，螺蛳就可以养活一周以上。

　　“若能将这些螺蛳养殖一周以上，我在本周末，就可以将其送到老家书院后面的荷花池内放养，弥补上次放养的螺蛳被夜鹭吃掉的不足部分，等到来年春天，就会有更多小螺蛳出生，帮助疏松池内淤土，更有利于种植莲耦。想到此，我便决心要将这盘螺蛳保留着，并设法找些淤泥养活它们。

　　在城市的小区内，上哪儿找淤泥呀？我提只空塑料桶，直找到几公里外的郊区，在一处农民的菜地里，找到可以用来制作淤泥的黄土。将一些较肥沃的黄土装入桶内约十厘米，提回来加入清水搅拌，使黄土成为稀泥，再将螺蛳倒入桶内，加入超过稀泥十厘米的清水，稀泥就变成了沉淀的淤泥。

　　此时的气温，白天时常超过三十度，家住四楼，不适宜螺蛳生存，我便将装有螺蛳的塑料桶拎到地下贮藏室，那里基本能保持二十五度以下，而且十分清静，螺蛳自然喜欢。

　　经请教专业养殖人员，得知菜籽饼是螺蛳爱吃食料，我骑着自行车，在城区转了好大一圈，找到了饲料店，买下二斤菜籽饼，放在贮藏室，每天早晨起床后去给螺蛳喂一点，并加适量清水，保持桶内水位。

　　当又一个周末来临时，我有些莫名的兴奋，因为我要将自己参与拣捞，并饲养了一周的螺蛳送往乡下老家，倒入书院后面荷花池内饲养。

　　早饭后，将装螺蛳的塑料桶提上车，带上尚未喂完的菜籽饼，出发，赶往老家。将淤泥连同螺蛳一起倒入荷花内时，不忘用耘田的田耙，将螺蛳们扒开，让其均匀分布池的四周，又从旁边大池内抽放一些清水至荷池，将菜籽饼撒入池中。

　　十多分钟后，黄泥水渐渐沉淀，螺蛳们纷纷钻出泥来，慢悠悠地向前滑向食物，身后留下一条明显的泥痕。

　　放生于荷池的螺蛳虽然只有小小一盘，数量也只有百十颗，但等到来年春天，这些螺蛳将繁衍出数百上千颗的小螺蛳，而小螺蛳又能继续繁衍，那时，荷花池内将会是一个螺蛳蠕动的世界。

　　来年夏秋，荷池内不仅可以欣赏到婷婷玉立的荷花和密密麻麻螺蛳爬行的痕迹，还会引来白鹭、灰鹭、夜鹭等食螺鸟类的栖息，生物多样的景观将会在连家岙慢慢形成。

　　若有兴趣，也可入池内，拣捞出一盘新鲜螺蛳，补上此次这道鲜嫩美味佳肴的暂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