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车铃声
梁木
今天的阳光真好,我终于可以摘下口罩,自由自在地外出散步了。冷不丁后面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原来是曾经的同事——老顾,他身着桔红色衣衫,骑着赛车飞奔而过。他坚持多年参加自行车赛事,真让我佩服。
回想起改革开放前的岁月,自行车还是稀罕货。那时我正当上中学,自行车已在城里悄悄兴起,而在我的老家还是难得一见。偶有一辆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滴铃铃”骑过,那回头率定是百分百。
我的姐姐外嫁十多里路的外乡,姐夫家里生活还算过得去,购置自行车比较早。每当姐夫骑着“海狮牌”自行车上我家的时候,我就跃跃欲试地想学骑车。
记得是正月里,大家都在忙于拜年喝酒。我坐在姐夫的自行车后座上,来到生产队宽阔的晒谷坪,正式开始练习骑车。姐夫一边讲骑车的要领,一边先骑两圈给我示范。我战战兢兢地上了车架,姐夫小心翼翼地把握后座;我双手扶着车把,姐夫在后面慢慢推着;我两脚开始蹬车用力,姐夫紧跟着慢跑;当我全神贯注地往前驶去,姐夫趁我稳当之后放开了手……
经过几天的操练,我竟然学会了骑自行车。从此,只要有机会,我就像初生的牛犊不畏虎,看到同学骑车子就要争当驾驶员。碰到亲友的自行车来我家,总要找理由骑车出去转几圈。走亲访友时,还经常找邻居刘老师家借自行车骑行。
然而,限于家庭条件,在走上工作岗位前,我家一直没有自行车。直到1983年,我考进了县城西门片的一个乡政府,才分到一辆不知什么牌子的公家自行车。
初到乡政府工作,也许看到我是一个戴眼镜的,就让我接替了乡文书工作。那时候,乡里的干部好像还不到20个,编制远没有现在这么齐全。我主职是文书,其实是文书、统计、信访一起兼。有一段时间,乡里民政助理员调走了,我还连同民政工作一起做。
那时进村入户是常有的工作,好在有自行车相随相伴。
记得有一次,我随乡林业专管员到一个大山坞村,去落实林业生产责任制。那个村离乡政府十五六里路,只有一半是机耕路,其余都是残石烂泥筑起的羊肠小道。骑在自行车上比骑马还要跳跃,右边是陡峭的山崖,左边是高坎的山田,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一不小心,我骑的这辆自行车链条脱了,弄得满手油污也没有调好,打头的专管员老陈几次回过头来相助,我们才在12点过后赶到村里。一见到村干部,他们就笑着说,听到车铃声,就知道乡干部来了。下午打道回府时,我回望来时骑过的路,那些弯弯曲曲深深浅浅的车痕,似乎变成了无数个青春奋斗的痕迹。心想,我们只有沿着痕迹继续前行,美丽乡村才有希望。
还记得那年夏末,上午我在办公室里坐镇,收到了本乡高中毕业生的五六份大学录取通知书。为了把这个好消息尽早地送到学生家里,我立即和乡政府老同志打了招呼,怀揣几个信封,骑上破旧自行车出发。等到最后一个村送通知书已是午饭过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段几十米长的跨溪矩形渡槽,要进该村,非得从渡槽延伸的槽边过。看到桥下湍急的水流,我一个急刹车,差点人仰马翻。望着数十米长、半木宽的槽边,我呆了好一会。我知道,若往回走其他路不知有多远,唯有在此拼出胆量和力量!在炎炎烈日下,我屏住呼吸扛起自行车,看都不敢看高高渡槽下的流水,一步一步地扶过了几十米的渡槽。当自行车的铃声响到了“准大学生”的门口时,他们一家热情地给我做了一碗点心面。我踩着夕阳归来,一路嘀铃铃嘀铃铃,那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收获。
最难忘的还是寒冬里骑单车送救济款。腊月里雨雪交加,我乡紧邻外省的一个村支书来到乡政府提交了一份报告:村里的一位老党员生病在床没钱医治。乡长下村了,报告就放在我这里。直到下午4点多钟我才找到乡长签字,领出了扶贫款。想到老党员等着这笔钱急用,我二话没说就骑车出发了。那是十多里的机耕路和蜿蜒升降的田塍小路,又逢雨雪天气道路泥泞,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天黑前把救济款送到了病人的家中。老党员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拉着我,一再说谢谢。我顿时泪目,那是雨水夹着泪水,还有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激动之泪。
工作几年后,我用工资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经过几年磨练,我的骑车技术大有长进。
再后来,我调进县城工作。工作单位距离城里的家只有5分钟的路程。从此,来回步行,自行车和我越来越陌生。一晃20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如今,每每听到“滴铃铃”的自行车声,都会让我怀念起曾经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