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信

　　拒绝沉沦车流人潮，抓住假期的尾巴，携远道而来的朋友转而隐入乡下的家庭农场。农场主打胡柚，正好赏花休闲两不误。岂料突遭连日高温和几番风雨，空气中那抹浮动的暗香骤然寡淡，直至淡若游丝，遥不可闻，才于无限惋惜中感慨：错过此季，再等一年。见我们有些许失落、几分伤感，随行的父亲便用颤悠悠的手指向柚林深处：那里有两丛香叶，芬芳如柚。我们欣喜万分，紧随父亲穿过密密的柚林，直抵斜坡上两丛冠幅硕大的香叶。其实这香叶与常见的茶叶并无差异，我们刚被吊起的胃口随即荡然无存。父亲随手摘了几片香叶在指间揉了揉，直塞我的鼻翼。他的手是颤悠悠的，令人生疑；他的神情坚定无比，不容置疑。我吸了吸鼻子，将信将疑。朋友忍不住亲手摘来揉了揉，同样吸了吸鼻子，千真万确。那种久违的芬芳瞬间撩起心底的好奇，眼晴开始细彻地打量起来。而香叶在山风的吹拂下亦颤悠悠地晃动着，苍翠欲滴，惹人怜爰。尤其是那寸把长的嫩梢，养汲天地，楚楚动人，虽非花，却远胜百媚千红，让人陡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感慨。

　　据说茶的别称颇多，嘉木、瑞草、甘露等等不一而足，香叶系别称之一。父亲所说的那两丛香叶估计是早些年茶园改造成农场时遗留下来的。只不过深处柚林之中，不知怎的竟然芬芳如柚子花开。她高踞山坡，总有几茎茅草在叶丛矗立，颤悠悠的；她斜倚松林，时见三两松鼠在枝端跳跃，颤悠悠的；她仰观云卷云舒，风儿驰骋天际，颤悠悠的；她俯瞰花开花落，柚子缀满梢头，颤您悠的……许是耳濡目染，无论清晨还是日暮，她玉树临风，不胜娇羞，颤悠悠的。“错过柚花不妨炒些香叶，开水冲泡，便闻着柚花啦！”父亲边说边卸下背篓，颤悠悠的香叶便顺着颤悠悠的手塞满了背篓。父亲每年都会摘几茬香叶炒了备用，凑巧让我们也赶上一茬，更巧的是父亲愿意亲授炒艺，着实令人兴奋，要知道他常常以一句口头禅来搪塞我，那就是“不要瞎学这些没用的”！

　　松针作柴，只不过要事先团成小把缚以稻草。为的是文火慢烧，便于掌控火候；土灶翻炒，别个围裙，倚着灶沿，躬下腰身。双手不断地在锅底上下捣腾，还要抖个不停，看那渐趋柔软的香叶在指间滑落，颤悠悠的；案板揉搓，将锅内炒得柔性十足的香叶置于案板之上，并记得按同一个方向连续揉搓，。惟有如此，一片片的香叶才会卷缩成条。不过富有韧性的香叶在手松开的刹那会调皮地弹开，颤悠悠的。我与朋友互换角色，逐个体验，其乐融融。父亲更是迫不及待地趁热现泡，余则装盒分赠我与朋友。

　　节后上班的头一天，无意中刷到朋友晒的香叶泡水美图。隔着屏幕分明感觉到玻璃杯中颤悠悠的香叶在惬意地舒展着，仿佛那错过的柚花香儿正颤悠悠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