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

　　老乔终于如愿以偿，被任命为第二批支援武汉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医疗队队长，带领十八名医务人员组成的医疗队驰援武汉，明天出发。

　　这是又一次上前线啊！作为四十年前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老乔，我必须为他送行。

　　我和老乔说，明天凌晨去机场会有组织和领导去送，我就免了，还是今天晚餐实惠一点：一只烤鸭，一盘牛排，一碟花生米，外加一个蕃茄鸡蛋汤，部队标准三菜一汤，地点：我楼下车库。

　　两双筷子，两个碗，两只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老乔到来。

　　生怕老乔找不着，我把车库门推到顶点。

　　实际上，老乔常来我二楼家里小聚，只是在车库是头一回。

　　唉，都是新冠病毒惹得祸！

　　老乔上班的医院离我家步行十来分钟，他说下了班就溜达过来。

　　看手机，已超过下班时间半小时，“这老乔，不知又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干脆，把酒也倒上，老乔的酒量和我一样，高度白酒半斤。每次来家小聚，一瓶打开各人一半正好每人两杯，没有你满我浅你多我少之分。

　　老乔还真是位有福之人，刚倒好酒，还没来得及转身，他便在背后出现了：“好家伙，酒都满上了！”

　　“吓我一跳，先罚一口！”当然，我也陪一口。两只杯“当啷”一声碰在一起。

　　“哗嚓，老古董都搬出来用上了。”老乔说得老古董，是我从部队转业带回来的当地木匠打置的单葫芦矮腿小圆桌和四腿小方凳，回地方工作后撂在车库角落已多年没用过了。

　　“今天，是不是应改口称呼队长了？为老队长荣升新队长干杯！”我端杯与老乔再碰个响杯。老乔在部队是从团卫生队长位置上转业地方医院的，在传染病防治科长的位置上一干就二十二年，马上到退休年龄了。

　　“想不到这次抗击疫情还需老将出马。”我有点为老乔担心。

　　老乔告诉我，驰援武汉动员会召开的当天晚上他就像当年参加边境自卫反击战一样向党组织提交了请战书，要求首批出征，但医院没轮上名额。

　　“退休之前，能有这次经历，是生命中多了一笔财富。”老乔说。

　　我知道，老乔和我一样，1960年12月生，今年12月到退休时间，距这次出征满打满算还有十个月，临近退休，竟要再赴一场人生大考。

　　“老队长，我真的为你捏把汗！”

　　“说不担心是假的，实际上比四十年前走向南方边境更担心，因为那时十八九岁，欲望和激情正旺，除了父母无牵无挂，加上我们这代人兄弟多，光荣一个还有其他的顶上，可这次我带的八男九女医务人员中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安危我丝毫不敢怠慢......”

　　“是的，这是不能有‘万一’的一代，一个‘万一’就是家庭的垮塌和一个代继的断链。”我非常理解老乔的心理压力。

　　“在这种算得上国难当头的危难时刻，作为个人冲锋陷阵我毫无所惧，即是有一些担心和不测，也是小事，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组织会让我带领一支八零九零后出生的队伍。”听出，老乔是真的心存忧虑。

　　“来，喝酒！”两位生死战友再次举杯：“我相信当年那位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敢于冲上去把我这个机枪手从敌枪口下夺回来的英雄，一定能攻克这座新的堡垒！”我咽下一口舒心的酒：“说实在，要没你那舍命一背，我现在肯定留在边境烈士陵园了。

　　“谁让我们是同乡战友呢！”说起当年一起参战，老乔满脸自豪：“要不是那一背，我们俩肯定不会有火线入党，也不会有后来的你上步兵陆军学院和我上军医大学......”

　　“时势造英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肯定会把你们十八名医务人员锻炼成像《沙家浜》中的十八名伤病员那样，成为十八棵顶天立地的青松！”我发挥爱好文学的想象。

　　掏心底话，我钦佩老乔，凭他的医疗技术和组织协调能力，完全能信任医疗队长这个职位。他的忧虑和担心只是从战术重视的角度思索自己必胜的周全之策。

　　不知不觉，各自两杯酒已完成，彼此都觉得意犹未尽。“再来一瓶？”我提议，并取出另一瓶未开封的包装。

　　“各加半杯。”老乔此时才注意起已经喝下肚的酒：“怎么，今天喝的不是往常自己酿的荞麦烧？”

　　“唉，发现新大陆了吧。”我有点得意对老乔说：“是上次去江苏阳澄湖旅游，在当地买的高粱烧，还没来得及给你一瓶尝尝，便有了这次出征的机会，正好为你壮行。”我举杯再敬老乔：“当年救命之恩，今世终身不忘！”

　　“过去的事，别老挂嘴上，但愿这次有新战果。”

　　“此征犹如摸暗堡，敌在暗处，你们随时可能挨黑枪，必须慎之又慎......”我摇摇酒瓶内的酒：“必须发扬沙家浜的老传统，将十八棵青松秋毫无损带回来，这才是最圆满的人生答卷。里面剩下的酒我留着，等你凯旋，用此酒为你举杯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