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吃过的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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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籽 |
林志贞
苦瓜籽
切苦瓜的时候,我说,苦瓜籽,曾经有吃过。女儿看着垃圾袋里刚倒进去的一堆苦瓜瓤,满脸问号。当然不可能是这种苦瓜籽,是红色的。苦瓜还有红色的籽?女儿更显惊讶:我们家吃过的苦瓜不都是白色籽吗?苦瓜籽自然是有红色的,真正成熟的苦瓜也是红色的。红白色的区别其实仅是同一粒籽的不同生长时期,就好比是人,十八岁是成人,而立不惑也是成人,但分属不同的人生阶段,有着红色籽瓤的苦瓜就同如进入而立不惑阶段的成人。
滕蔓上的苦瓜由翠绿渐变白绿时,苦瓜就进入了属于它的成熟期,虽带着苦味但爽口清脆,这时节是将它们送往菜市场的最佳时机,这也是很多人不识红苦瓜的缘由。滕叶层层叠叠,挂着的苦瓜偶有漏网,籍着阳光雨露的滋养,枝叶间便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蜕变。变化始见颜色,先是在苦瓜尖部出现了淡淡的黄色,隔一个日出再隔一个日落,就见瓜体上的黄色在加深面积也在增大,自下而上逐渐向瓜蒂靠近。
当苦瓜通体红透依然还没有被眼尖发现并摘下,它们慢慢地会像石榴一样张嘴炸裂,露出里面鲜红色的籽瓤。这些红色的籽就是可以吃的苦瓜籽,严格来说是吃包裹在外面的那层囊,也称种皮。成熟至此的苦瓜,所含淀粉已被充分水解成了糖分,入口甘甜包括种皮。所以,当藤蔓上的苦瓜丰满了变白了时,不妨慢点下手,耐着性子等等它,等它成熟通透地完成所有的生长历程。炸裂的苦瓜如果依然未被摘回,期待的它们终究成为鸟们美食或随风吹落。待到来年,或许又有一棵苦瓜苗在这里破土而出。
南瓜籽
女儿一直说我“籽”“子”不分,这点应该承认。籽,基本是指种子,是未经加工的。南瓜籽虽也有生吃,但生熟之间口感上相去甚远,所以吃的基本是炒熟过后的,也就是南瓜子。
南瓜,地里极多,摘回后大都成了猪们的口粮,南瓜子是南瓜的附带品,从南瓜肚里掏出来,洗干净摊晒进簸箕,晒上一两个大日头就干燥可剥啦。夏夜乘凉,小孩子少不了两大喜好,其一是听大人们讲各种鬼故事,其二便是躺在竹椅上嗑南瓜子。南瓜子现炒,大人们基本不管,任由孩子们自己动手。炒南瓜子,不同于炒菜蒸饭,它全程只需游丝小火,火旺了必焦,所以老家人说炒南瓜子时多以“焙南瓜子”称之。特意去查过,焙,就是全程小火烘干的意思。南瓜子快熟之际,沿锅边洒下些准备好的盐水,这是不可少的关键一步,随着“噗”的一声,锅内白烟瞬起,香味有了咸淡也有了。饱满的南瓜子咸香烫嘴,牙齿轻轻一嗑,瓜仁就蹦到了舌尖上。端上小方桌,你一把我一把,不大功夫就被我们瓜分到了碗底,爸爸妈妈从碗底捏上几颗,尝个咸淡基本就不嗑了,怕上火。当然也可作父母们只爱吃鱼尾巴的同样理解。
苦楝籽
苦楝树有着独特的防虫功效,用其打制的家具鲜有虫蛀,因此在过去,农户的房前屋后经常见有种植。苦楝树与枣树有些想像,果实也是形如青枣。秋后,苦楝树叶飘落一地,金黄色的苦楝籽满挂枝头临冬不落,引得鸟儿叽喳前来,竞相争啄一派热闹。儿时吃苦楝籽记忆仅有一次,缘起架不住它们成熟美丽的样子,捋下几串带回家放在碗架橱的顶上,盘算着慢慢吃。
苦楝树除了能驱虫还能治跌打肿痛和皮肤病,夸张点地说,家里种一棵苦楝树基本等于备了半个赤脚医生。不过有利就有弊,苦楝树虽能起不少作用,但它的籽有毒,古话早有明证,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偏方治大病式的苦楝树,中毒对象还不仅限于人,这些都是后来慢慢得知的。有一年冬天,邻居家猪圈翻新,猪们没了约束,在院里四处拱土找食,扭胯甩尾地来到苦楝树下饱食了一顿满地苦楝籽,晚上猪们哼哼唧唧集体中毒。邻居一家子齐齐上阵,按着猪给灌肥皂水,大半夜人喊猪叫的热闹了半个村子。邻居家猪们的中毒,让当时尚年幼懵懂的我后怕连连,也无比侥幸自己的皮实,甚至无师自通了“美丽陷井”四字的所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