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笛声声邂逅宋诗之河古渡怀忠简公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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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笛声声



  郑忠信
  美丽的常山江日夜欢畅不息,在渣濑湾唯美的花海桑田辗转缠绵后,终卷起恋恋不舍的浪花,径直甩向十里柚乡街外广袤的江滩卵石,溅起高高的水柱……
  在童年的记忆里,这高高的水柱活脱脱一个个俊美的精灵,或俯视浅浅的溪底一尾又一尾的河鱼若隐若现,或笑看浪尖一波又一波的渡船摇摇晃晃,或钟情沙滩一丛又一丛的桑葚历红变紫,或遥望江岸一垄又一垄的麦地由绿渐黄,或聆听小伙伴们一阵又一阵的麦笛,从袅娜炊烟里雀跃而来,或伴蛙声,或和蝉鸣,或杂牛哞,或随风咽……等到伙伴们光着屁股下到河里开打水战,那麦笛才暂停奏乐转而欣赏浪里白条了,及至暮色四合复又吹响,向满溢麦香的餐桌进发,声声麦笛无异于对美味的声声渴盼,而忙碌的大人们总能听懂孩子的麦笛声里的种种渴望,那些年不知吹坏了多少支麦笛,但清晰记得麦香饼里妈妈的味道!
  令人垂涎的常山麦香饼据说缘起嘉庆年间,储氏道枚、道树、道远由安徽安庆怀宁县迁居常山麦坑,定居后春种水稻秋种小麦。翌年五月麦收后,家家户户都做烧饼,传承至今。妈妈的巧手总能将上乘的麦粉百变传奇,捏出面筋后,裹肉五香,加以腌菜,辅以葱条,拌匀辣粉,烤温适度……童年的阵阵饼香与声声麦笛一直萦绕在常山江畔,川流不息!
  吹着欢快的麦笛牧归饱餐后,多半是摇着麦扇拿个玻璃瓶蹲守篱笆墙根捉萤火虫,整个玻璃瓶荧光闪亮后就雀跃而归,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偶而帮衬照着隔壁的老先生给父母代笔致信江苏某部当兵的舅舅,母亲不识几个字,父亲识不了几个字,每次收、寄信时,老先生都会翻译一通,我只听得懂土话版的书信内容,看父母对老先生的虔诚恭敬和对书信内容的侧耳恭听,燃起了我对知识和远方的无限渴望,老先生慢慢聊着、写着,我在边上默默地听着、吹着,仿佛这声声麦笛也能随老先生的笔端一起注入信笺遥寄远方。此后,常山江畔的麦笛又多了些许渴盼———渴盼驮着绿色邮包的自行车早日登上江彼岸的渡船,然后伴随我的声声麦笛慢慢靠近;渴盼五花大绑的各色背包和行囊,挤上那条渡船远我而去,或南下或北上,或求学或入伍,或营生或打拼,徒留一管麦笛在江畔神伤。
  也不知道哪一天,河对岸突然冒出一辆黑色小轿车,一群人簇拥着那些年难得一见的大腹便便的老爷爷,渡船非常迫切地靠了过来,还没泊稳,脚步急切地往滩地上撩起一股烟尘,我尾随这股烟尘进了村尾的老宅门,那里也簇拥着一拨人,那一拨人将风风火火的这一拨人拥进去以后,把我挡在了厚厚的人墙外,人群里边短暂的骚动过后,是沉闷的死寂,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需要稀释一下这种沉闷———我吹响了随身携带的麦笛,片刻,人墙裂开一道口子,那老爷爷朝我缓缓走来,沧桑的大手一把紧攥我的稚嫩小手,两只笨拙的手指捏着细细的麦管含在嘴里轻轻地吹了起来,一老一少,一高一矮,深一脚浅一脚,长一声短一声,声声麦笛在幽幽的窄巷弄堂里如泣如诉,整个村子都在安静聆听老爷爷吹奏的麦笛,全村上了岁数的老人都默默地听着,淆然泪下……后来才知道这位老爷爷是从厦门“隔壁”的金门归来的,无限的乡愁化成了催泪的声声麦笛!
  相聚总是短暂,离别无限漫长。某一年的某一月,福建厦门某部在常山江畔开展为期一个多月的军事实战训练,其中的一个班被安置在乡政府附近的姑姑家,我有事没事就爱往那儿凑,混得熟了,他们给我理发讲故事,我则给他们做麦笛,一人一支,一起吹响在常山江畔,开拔归队前,我又给他们每人做了一支麦笛,约定到达营部后再吹,但愿厦门“隔壁”的金门老爷爷也能听到他曾经吹过的声声麦笛……
  江水落了又涨,小麦黄了又绿。若干年后,我也挤上了那条渡船,驶向彼岸,踏上漂泊之旅。只不过,我在兜里揣了支麦笛……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徜佯十里柚香街,逡巡乡间的美丽庭院,实在难觅儿时嬉戏的模样,曾经的玩伴相视而笑不言不语!漫步悠悠常山江畔,早己不见曾经的渡船,取而代之的是座座现代化桥梁,车水马龙。唯有江风拂过耳际的隐隐鸣响恍若声声麦笛———一样的麦笛,一样的热土,一样的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