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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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金木
　　又到一年高考时，不由想起十五年前参加高考前一晚的彻夜未眠。
　　七月九日，当我考完最后一场、跋涉近十五里的山路、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吃晚饭了。
　　见我回来，他先是一惊，继而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回来了，考得怎么样？”
　　我知道他会这样问我，可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心中做好了强大的准备，可真正到了决战来临前，还是会紧张，还是会失眠。
　　家里为了备战我的高考，已经竭尽全力。二姐在高考前两个月，就寄住在一个表姐家里，目的就是为了给我烧点可口的饭菜。家里条件差，在外打工的哥哥给我买了几盒龟鳖丸。而父亲从来不在我考试的问题上说什么，可是他还是适时地拿出两样东西给我看，一支写字用的笔，一把除草用的锄头，他说我明白他的意思。
　　对于一九九八年，人们印象深刻的是那场蔓延全国的大洪水，而对洪水来临前那闷热天气知之甚少。七月六日晚上，从未失眠的我彻彻底底地失眠了，打得我措手不及。我去冲冷水澡，试图用水的冷意降低我内心的燥热，但是不行；我躺在床上去数羊，希望在数字的增长中，能模糊我的意识，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尝试稍微活动下是否可以让自己有睡意，可事实是我越来越清醒。失眠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你明白自己该睡着可你仍然清醒着。
　　躺在床上，索性回忆起那三年的高中时光，想起在拼搏中度过的日日夜夜。还记得那时高考刚刚实行双轨制，大学毕业也已经不包分配了，但对于那时的我们这帮农村孩子而言，高考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次绝好甚至是惟一的机会，它也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公正的。也就是为了这个，它才让我充满期待，充满动力，也让我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彻夜未眠。
　　我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我觉得人软绵绵的，吃了早饭，又吃了两粒龟鳖丸，就模模糊糊地走上考场，人生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高考就这样模模糊糊地度过去了。所以当父亲问我考得怎么样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假如我这次没考好，我想复习一年，可以吗？”我声音有点弱弱的，但还是坚定地向父亲提出这个问题。
　　父亲沉默了好长时间，“我觉得我的年纪已经够大了。”对于父亲而言，他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是把我们这五个孩子拉扯大，对于他而言，他已经够累了。
　　我拿过父亲的酒碗，猛喝了一口，喉咙里辣辣的，一股酒劲往脑门上冲，我觉得好舒服。